最中聽的讚美

M15公車，回家的路上。

一個媽媽帶著女兒慌張地上了車，找到位子坐下。媽媽大包小包，金髮小女孩手上抱了個娃娃。

緊急剎車，媽媽袋子裡的東西全撒了出來。四周的乘客紛紛蹲下幫忙撿拾，包括我。

"Thank you so much. Thank you. God bless your heart." 媽媽不好意思地微笑。

小女孩盯著我看，開了口："I'm going to Chinatown tomorrow!"

我可以感到身旁的白人全部同時默默地倒抽一口氣。小女孩不懂事，怎麼問了這麼種族歧視的問題。


到底這樣問是種族歧視在哪裡，其實我從來不明白。看到我黑眼睛黑頭髮黃皮膚，直接預設我是龍的傳人，明明就很合理。只是美國人對這種事情總是特別敏感，任何影射種族的辭彙和字句，全部都被裝上警示燈。

譬如說某次表演完之後，小朋友湊著我問問題。"Were you the ballerina?" "I like your dress!" 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其中一個小男孩沈思了許久，終於歪著頭滿臉疑惑地問我："Why is everybody's nose pointy but yours?"

我聽了直接爆笑出來，回答："Because I'm Asian!" 小男孩臉上的疑惑更深了。旁邊的Frank用手肘撞了我一下，我才趕緊改口："Oh because I was born this way."

類似的回答在台灣是絕對不會出問題的，因為亞洲人輪廓淺不是事實嗎這。但在美國就萬萬不可了，搞得好像輪廓淺鼻樑低是種缺陷似的。


講回金髮小女孩和四周倒抽一口氣的白人們。我滿臉微笑地回答："Really? How exciting! We have lots of yummy food there!"

全部的人，同時鬆了一口氣。


媽媽開始跟我解釋小女孩今年秋天要開始在G&T上學，課程包括中文課，所以對這樣的話題特別有興趣。

"I'm so glad you weren't offended."

"Not at all! She's very observant because I am Chinese!"

和這對母女同在86街下了M15，發現我們都要轉車坐M86，於是貓狗雞鴨老鼠的對話就這樣開始了。聰明小朋友的童言童語最深得我心。


下車前，小女孩的媽媽開口問我："Do you have kids?"

"I wish."

"You will have kids. You'll be such a great mom."

我發自內心地笑了。不知道為什麼，還有點鼻酸。


人生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