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鄉之路

回家了。

打包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東西整理起來就好像死前的幻燈片一樣,做過什麼事遇過什麼人,全部一幕幕在眼前一一浮現。對我這種什麼東西都要留下來做紀念的人,把Disney World的門票和朋友寫給我的紙條丟進廢紙回收箱,簡直就是五馬分屍加腰斬,比死還要痛苦。能送人的送人,能賣的賣,能捐的捐,最後海運六大箱,飛機行李三大箱一中箱三小箱兩大袋,還不包括寄放在朋友家的書和杯子和縫紉機和印表機還有米老鼠毛毯。

把家裡打掃乾淨還給房東跟打仗大概差不多,整整兩個禮拜娘親和我都是在紙箱堆中勉強闢出兩小塊才能吃飯。好不容易到了機場,check-in行李又是另一場奮戰。最折磨的是當老喬的背影(就是一個瘦不拉機的蒼白人背著三大袋我的東西)消失在手扶梯的頂端,心酸的感覺和沒完沒了的眼淚和鼻涕,比什麼都還要難受。

第一段先飛安哥拉治,娘親去坐華夏艙,我坐經濟艙。訣竅是要挑第44排,因為沒有人願意坐44所以就會很空。飛六個小時,躺下來睡了一覺,舒服得很。只是空姐有點粗聲粗氣,叫我iPod關機比教官還要嚴厲,重點是不正又不辣,讓人覺得妳算老幾啊,已經很不正了難道不能溫柔一點嗎。

在安哥拉治提著大包小包一下飛機看到的是這樣的牌子,"北極名產鹿肉香腸",而且還是中文。雖然聽起來好像很香,可是一想到斑比無辜的大眼,肚子再餓都要忍下去。等了兩個小時又再度上機,換了一組空服員,同樣不正不辣不帥,而且更兇。一個空姐伸手接過我的袋子要幫我放到頭上的置物櫃去,我把袋子交給他,轉身要去拿另一個袋子的時候,就馬上聽到空姐對我大吼,"Ma'am, you have to push!" 我心想說我是要生小孩了嗎,沒事要我push幹嘛。就算袋子太重要我伸手推一把,也用不著這麼兇狠吧。我呆立在原地,回了一句,"Be nice." 好在旁邊有個男生站起來幫他把袋子推了一把,不然我看那袋子早砸在我腦門上了。

晚餐吃的是牛肉+馬鈴薯泥+胡蘿蔔,兇狠的空姐從我前面那排開始往前送餐,大概以為我聽不懂中文,當著我的面就跟另一個空少講我壞話,"你看她那是什麼態度!" 這真是十分地幽默耶,空姐吼完客人然後嫌客人態度差,華航到底是怎麼了啊,以前跟我講話還會蹲下來的漂亮姊姊都跑到哪裡去啦?

題外話是竟然遇到一個朋友的空姐朋友,是個態度親切的可人兒。幫同事陪不是,給我一堆牙刷眼罩耳塞撲客牌和花生米,還調了杯雪中紅給我喝(酒名很有力)。堪稱華航空姐典範!

後排的爸爸帶了兩個小男生,肉眼估計大約8-10歲左右,玩餐桌玩得不亦樂乎,放下來收回去再放下來再收回去,好幾次都背後一擊把我給驚醒。我為了要讓兩個小鬼安靜下來讓我一覺好眠,卑微地把兩副撲克牌雙手奉上,希望他們可以轉移注意力發覺這世界上還有比餐桌更美好的事物。大錯特錯,兩個小孩餐桌不玩了,改成用力在餐桌上出牌和大聲嚷嚷詢問遊戲規則,外加坐不住進進出出拉扯我的椅背和頭髮。現在的爸媽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任由小朋友無法無天,管都不管。換做我小時候早就被娘親的眼神給殺死,等著回家吃另一頓教訓了,哪裡還有膽子開口要泡麵吃。

飛機著地的那一剎那我很戲劇化地紅了眼眶,返鄉的百感交集我到那一刻才有點體會。雖然不至於近鄉情怯,但是那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其實是有點嚇人的。一直到踏入家門,哥哥盛了碗滷肉飯和排骨湯給我,大腦才終於連上線,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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